对宁岳来说，课程内容太过简单，所以他的心思没怎么放在课上，但看起来却仍是一副正认真听课的样子。整节课，宁岳都紧紧盯着台上的人，而申奕朗要么看别的同学，要么背过身在黑板上板书，就是不看他一眼。
下课时，申奕朗拿着课本回办公室，宁岳也跟着他走出了班门。
“申……老师。”宁岳在走廊上叫住申奕朗，叫“老师”的时候，很明显地顿了一下。
宁岳这才发现，他以前好像没有叫过申奕朗“老师”，也很少叫他的名字。如果想跟他说话，只需要抬起头看他的眼睛或者伸手拽一下他的衣角，所以现在开口叫他，有种非常陌生的感觉。
申奕朗转过来，终于肯施舍给他一个眼神，“有事吗？”
他问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嘴角微微上扬，但眼睛里没有笑意，在宁岳看来这笑容有点假。
“你……”他想问的问题有很多，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为什么……”
“老师。”一道忽然响起的声音再次把宁岳的想问的问题压下去。
魏继扬从对面走了过来，他先是看了看宁岳，然后问申奕朗：“我想问一下，实验室的钥匙您那里有吗？”
“有的，在我办公室，走，你跟我去拿一下吧。”申奕朗笑着对他说，然后就转身走向办公室。
又是和刚才一样假得要死的笑。
申奕朗脸上的笑，别人或许会觉得亲和，没有距离感，但宁岳不喜欢。
申奕朗对宁岳和对其他人没差别。不该是这样，不想这样。
他知道申奕朗以前并不是这样的。申奕朗笑的时候是开心，皱眉就是显而易见的不高兴。他向来不拘小节，喜怒都坦荡，但现在，他竟然在隐藏情绪了。他在笑的时候到底开不开心呢？
既然申奕朗讨厌他，那他就应该离申奕朗远一点。
“你找老师干嘛呢？”愣神的功夫，魏继扬已经从办公室出来了，拿着把穿着绳子的小钥匙在他眼前晃。
“没事。”宁岳笑了笑说。
宁岳和魏继扬初中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候他们虽然不在一个学校，但上过同一个竞赛强化班，彼此之间都有印象，只是没有过多地打过交道。
魏继扬除了是化学课代表，同时还担任了校里的很多学生工作职务。他长得好看，性格开朗，情商高成绩好而且还不端着，各科老师和身边的同学都对他称赞有加，包括申奕朗。
因为以前在强化班里就认识，再加上宁岳一副人畜无害的长相，魏继扬觉得两人的共同话题会很多，对他很有好感，在班里也有意识地跟他拉近距离。
但宁岳对魏继扬更多的是不敢显露的嫉妒。嫉妒他可以十分坦然地去申奕朗办公室找他，嫉妒他摸底考试化学考了满分，可以得到申奕朗的夸奖，嫉妒他放学以后可以跟申奕朗打篮球。
像申奕朗这种年轻又风趣的老师，自然能跟学生打成一片，放学后常会有学生邀请他一起打球。
宁岳不会打篮球，每次都只能远远地在球场外面看着。
不过他偶尔也会在心里感谢魏继扬。魏继扬身上职务很多，有时事情堆在一起，难免会应顾不暇，宁岳就会主动帮他分担一些班级里的事，比如，给化学老师送上交的作业。
宁岳抱着全班的作业本去办公室，笑得很甜：“申老师，我来帮课代表送作业。”
申奕朗只是看着桌子上的备课笔记，淡淡地说，放旁边吧，谢谢。
“哦，好的。”宁岳不掩失落，很小心地把作业本放在申奕朗旁边的桌子上。
弯腰放下再起身的时候，宁岳的胳膊擦过了申奕朗曲在桌面上的手臂，两人都穿着外套，发出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
等宁岳带上门走了，申奕朗的目光才落向别处，思绪也飘得很远。
在象牙塔里待太久了，就会觉得世事无常这个词离得太遥远。但过去的半年里，这个词却频繁地出现在申奕朗的生活里。
如今他想再感叹一句世事难料。
研一上学期，申奕朗做了一个在同学和老师看来都很草率的决定。他放弃了读博的打算，决定以后不再从事科研相关的工作。这意味着他前几年甚至前十几年在化学这条路上所做的努力统统白费，身边所有人都对这个决定表示不理解，不赞同。
既然以后不走这条路了，那继续在学校里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他跟导师说明了情况，因为某些原因不能继续留校，导师替他惋惜。
在导师的建议下，他在这学期结束前修满学分，办完手续就申请了离校，只需要等第二年回来参加论文答辩拿学位证。
但由于有些事发生得实在太突然，他没做别的准备，回到郑川后，刚好看到一中在招聘化学老师，就草草地去应聘了，他准备先工作，等稳定下来再做别的打算。
这些事申奕朗是后来才知道的，他们一直瞒着他。
申奕朗的父亲原本跟别人合开了一家小公司，但在申奕朗大四的那个暑假里，公司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起因是那家一直跟他们有合作的大公司突然中止了合作，资金链断裂，一环扣一环。公司倒闭后还欠了不少外债。
不久之后，申母因为莫须有的原因丢了私企的工作，申父还旁敲侧击地问过她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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